“是我不長眼睛撞了喬公子，我知錯了。”唐阮毫不猶豫地脫口而出，又對喬酥一抱拳，而後不等他有所反應，轉身便跑。

“餵！要飯的你給我站住！”喬酥眼睜睜看著那團小小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眼前，他氣的咬牙切齒，卻無計可施。

雖說取笑一個乞丐不在話下，可當街追趕一個乞丐，喬大公子實在拉不下這個臉，便只能看著他深惡痛絕地將此事記在心裏，打算改日遇見，再讓他好看！

簡陋的私塾中，坐著十幾個捧書的小小少年，搖頭晃腦跟著前面的先生在讀：昔我往矣，楊柳依依。今我來思，雨雪霏霏。

站在窗外的喬酥將手中的扇徐徐搖開，面上笑的滿是讚賞，雖說他自己不好學，甚至偶爾有些不學無術，但他看到這些勤學的少年，心裏實在高興的緊。

教書先生帶著學生們讀的投入，並不知喬公子的大駕。在窗外立的時間稍長，喬酥便覺得渾身難受，打算繞過屋舍，到後園的亭中小坐。

卻碰巧遇見了一個貓著身子躲在窗下的人，手中拿著一根樹枝在地上胡亂地畫著，口裏念念有詞。

“哪來的小賊，在這裏偷聽！”喬酥扇子一合，兩三步上前，還未碰到那人，卻見他已經轉過了身，食指直直地豎在雙唇前，示意他不要多話。

卻被眼前這人那略熟悉的臉龐嚇的瞪大了眼：“你……怎麽是你啊？”

喬酥也大吃一驚，眼前這鬼鬼祟祟的小賊不是旁人，正是方才在途中撞了他的小乞丐。

唇角斜勾起，眼中促狹意味更濃：“沒錯，是本公子。是被你撞的虛弱無力眼冒金星的喬大公子。”

小乞丐恨恨地在心裏唾他一口，道了句厚顏無恥，面上不動聲色地看著他，耳朵豎的老長，想要聽清裏面的先生教授給學生們的話。

“怎麽不說話，是不是也認為自己理虧？”喬酥折扇一開，湊近乞丐，接著道：“看不出來，你個食不果腹的乞丐竟然這般好學，躲窗底下偷聽學問，給裏面那位先生知道了……”

“求求你，聲音小點，別讓他知道。”不待喬酥把話講完，唐阮便已經猜到了他的意思，只得皺著眉苦苦哀求，無論如何，他都不想被趕走，想在這裏繼續聽下去。

“呵，這會知道求我了？”喬酥眉梢一挑，道：“很識時務。不過，本公子向來不是什麽好人，你求我也沒用。”說著，咧嘴一笑，唇齒間盡顯戲弄，忽然轉頭對著裏面張開了口，一副要喊人的模樣。

“別呀……”乞丐唐阮擺著雙手，一副膽戰心驚的模樣，惹的喬酥甩開扇子得意的笑了起來：“怎麽樣，怕不怕？”

唐阮看著他那副小人得志的表情，心裏百轉千回，最終點點頭，道：“怕。”

“怕還不快滾，真等我喊人啊？”喬酥眉毛一橫，兇相畢露。

乞丐扭頭看了看裏面正搖頭晃腦讀書的學生，又看了看面前這個衣冠禽獸，轉過身貓著腰往外竄去。

還未逃出前方那籬笆門，只聽得身後傳來了喬大公子竭嘶底裏的聲音：“快來人啊，這裏有賊！他要跑了，快來人啊！”

唐阮邊跑邊回頭，看到那些學生們擁簇著教書先生沖了出來，而那名喚喬酥的年輕男子就在眾人中間，笑的前仰後翻，活像一只剛出水的王八。

唐阮跑的太快，快回到住處時，只覺得胸腔中一陣窒息，他趕忙放慢腳步，一只手捂著胸口，一只手當做扇子在面前不住地扇著，心裏暗自發誓，等有朝一日，定要讓那喬大公子對自己磕頭！下跪認錯！

心裏這般想著，一擡頭，便看到了不遠處的同伴正啃著一個半大的燒餅，正向自己走來。

唐阮鼻孔一哼，大步沖過去，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他的燒餅吞著口水。

“你想吃？”同伴問道。

“嗯。”唐阮點點頭。

“可是……我就這麽點兒，我……我自己都不夠……”同伴說著，為難地看著他。

唐阮眼睛盯著他的燒餅，道：“作為交換，我一會教你背詩，餅子給我分點兒吧。”

“唉！”小同伴一嘆氣，道：“背詩有什麽用？能填飽肚子麽？你會背詩，還不是餓的像楊大娘家的狗一樣，見著個破燒餅都流口水！”

“破燒餅你不也吃的這麽香！”唐阮說著，就地坐下，瞅了瞅一旁吃的正香的同伴，嘆道：“惟願吾兒愚且魯，無災無難到公卿。”

同伴早已習慣他突如其來的詩，咬了口餅，問道：“啥意思？”

唐阮搖著頭，道：“你呢，只和愚且魯有緣分，公卿是別想了，等下輩子吧。”

同伴撇撇嘴，把手裏的餅分成兩份，遞給了唐阮，道：“吃吧吃吧，我要讓你知道，餅子比詩有用。”

唐阮接過來咬了一大口，口齒不清地道：“酒足飯飽，才能思淫欲。”

“對，就是這樣。”同伴說著，咧嘴一笑，口中嚼碎的餅子便掉了下來，他慌忙用手一接，又塞回了嘴裏，對著唐阮傻笑。

夜幕降臨時，暮錦城中下起了沙沙細雨，華燈初上，暈染的家家戶戶都有了一種朦朧感。

唐阮坐在茅草屋檐下，一手托腮，目光看向不知名的遠方。

都說好雨知時節，他擡頭看了看滴著水的屋檐，苦笑著，想到有句話叫屋漏偏逢雨。

半夜有些涼，唐阮凍的睡不著，便一個咕嚕滾到了同伴身邊，胳膊一伸，攬了同伴一起入眠。

誰知才剛剛入夢，便被一陣犬吠聲吵醒。

清夢被擾，唐阮怒的火冒三丈，一腳踹醒了旁邊的同伴，道：“快聽狗在叫，是不是有賊？”

同伴揉著惺忪睡眼，十分不悅地道：“有賊怎麽了？他能偷什麽？咱們是乞丐，他能偷咱什麽呀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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